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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朝野僉載卷三

  則天朝,太僕卿來俊臣之強盛,朝官側目,上林令侯敏偏事之。其妻董氏諫止之曰:「俊臣,國賊也,勢不久。一朝事敗,黨附先遭,君可敬而遠之。」敏稍稍引退。俊臣怒,出為涪州武龍令。敏欲棄官歸,董氏曰:「速去,莫求住。」遂行至州,投刺參州將,錯題一張紙。州將展看,尾後有字,大怒曰:「脩名不了,何以為縣令!」不放上。敏憂悶無已,董氏曰:「且住,莫求去。」停五十日,忠州賊破武龍,殺舊縣令,掠家口並盡。敏以不計上獲全。後俊臣誅,逐其黨流嶺南,敏又獲免。

  唐冀州長史吉懋欲為男頊娶南宮縣丞崔敬女, 【 吉懋 廣記卷二七一引同,汪校云明鈔本作「吉哲」。按:新書卷七四下宰相世系表亦作「哲」,本書卷六云「太常博士吉頊父皙易州刺史」,「皙」當為「哲」字之誤,可證作「哲」是。】 敬不許。因有故脇以求親,敬懼而許之。擇日下函,並花車卒至門首。 【 門首 原作「門者」,據廣記卷二七一引改。】 敬妻鄭氏初不知,抱女大哭,曰:「我家門戶低, 【 我家門戶低 廣記卷二七一引「低」作「底」,亦通。】 不曾有吉郎。」女堅臥不起。其小女白其母曰:「父有急難,殺身救解。設令為婢,尚不合辭;姓望之門,何足為恥。姊若不可,兒自當之。」遂登車而去。頊遷平章事,賢妻達節,談者榮之。頊坐與河內王武懿宗爭競,出為溫州司馬而卒。

  監察御史李畬母清素貞潔,畬請祿米送至宅,母遣量之,賸三石。問其故,令史曰:「御史例不槩賸。」 【 例不槩賸 廣記卷二七一引無「賸」字。】 又問車脚幾錢,又曰:「御史例不還脚錢。」母怒,令還所賸米及脚錢以責畬,畬乃追倉官科罪。諸御史皆有慚色。

  文昌左丞盧獻女第二,先適鄭氏,其夫早亡,誓不再醮。姿容端秀,言辭甚高。姊夫羽林將軍李思沖,姊亡之後,奏請續親,許之,兄弟並不敢白。思沖擇日備禮,贄幣甚盛。執贄就宅,盧氏拒關,抗聲詈曰:「老奴,我非汝匹也。」乃踰垣至所親家截髮。思沖奏之,敕不奪其志。後為尼,甚精進。

  滄州弓高鄧廉妻李氏女,嫁未周年而廉卒。李年十八守志,設靈几,每日三上食臨哭,布衣蔬食六七年。忽夜夢一男子,容止甚都,欲求李氏為偶,李氏睡中不許之。自後每夜夢見,李氏竟不受。以為精魅,書符呪禁,終莫能絕。李氏嘆曰:「吾誓不移節,而為此所撓,蓋吾容貌未衰故也。」乃拔刀截髮,麻衣不濯,蓬鬢不理,垢面灰身。其鬼又謝李氏曰:「夫人竹栢之操,不可奪也。」自是不復夢見。郡守旌其門閭,至今尚有節婦里。

  楊盈川姪女曰容華,幼善屬文,嘗為新粧詩,好事者多傳之。詩曰:「宿鳥驚眠罷,房櫳乘曉開。鳳釵金作縷,鸞鏡玉為臺。粧似臨池出,人疑向月來。自憐終不見,欲去復徘徊。」

  初,兵部尚書任瓌敕賜宮女二人, 【 任瓌 原作「任環」,廣記卷二七二引作「任瓌」,與舊書卷五九本傳合,據改。下同。】 皆國色。妻妬,爛二女頭髮禿盡。太宗聞之,令上宮齎金壺缾酒賜之, 【 上宮 原作「上官」,據廣記卷二七二引改。按:上宮即尚宮。】 云:「飲之立死。瓌三品,合置姬媵。爾後不妬,不須飲;若妬,即飲之。」柳氏拜敕訖, 【 柳氏 舊書卷五九任瓌傳作「劉氏」。】 曰:「妾與瓌結髮夫妻,俱出微賤,更相輔翼,遂致榮官。瓌今多內嬖,誠不如死。」飲盡而臥,然實非酖也,至夜半睡醒。帝謂瓌曰:「其性如此,朕亦當畏之。」因詔二女令別宅安置。

  隋開皇中,京兆韋袞有奴曰桃符,每征討將行,有膽力。袞至左衛中郎,以桃符久從驅使,乃放從良。桃符家有黃■〈牜孛〉,宰而獻之,因問袞乞姓。袞曰:「止從我姓為韋氏。」符叩頭曰:「不敢與郎君同姓。」袞曰:「汝但從之,此有深意。」故至今為「黃犢子韋」,即韋庶人其後也。不許異姓者,蓋慮年代深遠,子孫或與韋氏通婚,此其意也。

  則天后嘗夢一鸚鵡,羽毛甚偉,兩翅俱折。以問宰臣,羣公默然,內史狄仁傑曰:「鵡者,陛下姓也;兩翅折,陛下二子廬陵、相王也。陛下起此二子,兩翅全也。」武承嗣、武三思連項皆赤。後契丹圍幽州,檄朝廷曰「還我廬陵、相王來」,則天乃憶狄公之言,曰:「卿曾為我占夢,今乃應矣。朕欲立太子,何者為得?」仁傑曰:「陛下內有賢子, 【 陛下內有賢子 原無「內」字,據廣記卷二七七及通鑑聖曆元年考異引增。按:「內有賢子」與下「外有賢姪」為對文,顯脫「內」字。】 外有賢姪,取舍詳擇,斷在聖衷。」則天曰:「我自有聖子,承嗣、三思是何疥癬!」承嗣等懼,掩耳而走。即降敕追廬陵, 【 即降敕追廬陵 通鑑聖曆元年考異引此下有「河內王等奏,不許入城,龍門安置。賊徒轉盛,陷沒冀州,則天急」二十四字。】 立為太子,充元帥。初募兵,無有應者,聞太子行,北邙山頭皆兵滿,無容人處。賊自退散。

  薛季昶為荊州長史,夢猫兒伏臥於堂限上,頭向外。以問占者張猷,猷曰:「猫兒者,爪牙;伏門限者,閫外之事。君必知軍馬之要。」未旬日,除桂州都督、嶺南招討使。

  給事中陳安平子年滿赴選,與鄉人李仙藥臥。夜夢十一月養蠶,仙藥占曰:「十一月養蠶,冬絲也,君必送東司。」數日,果送吏部。

  饒陽李瞿雲勳官番滿選, 【 番滿 「番」原作「方」,據廣記卷二七七引改。】 夜夢一母猪極大,李仙藥占曰:「母猪,㹠主也,君必得屯主。」數日,果如其言。

  張鷟曾夢一大鳥紫色,五彩成文,飛下至庭前不去。以告祖父,云:「此吉祥也。昔蔡衡云,鳳之類有五:其色赤者,文章鳳也;青者,鸞也;黃者,鵷鶵也;白者,鴻鵠也;紫者,鸑鷟也。此鳥為鳳凰之佐,汝當為帝輔也。」遂以為名字焉。鷟初舉進士,至懷州,夢慶雲覆其身。其年對策,考功員外騫味道以為天下第一。又初為岐王屬,夜夢着緋乘驢,睡中自怪:我綠衣當乘馬,何為衣緋却乘驢?其年應舉及第,授鴻臚丞。未經考而授五品,此其應也。

  河東裴元質初舉進士,明朝唱策,夜夢一狗從竇出,挽弓射之,其箭遂撆。以為不祥,問曹良史,曰:「吾往唱策之夜,亦為此夢。夢神為吾解之曰:狗者,第字頭也;弓,第字身也;箭者,第豎也;有撆為第也。」尋而唱第,果如夢焉。

  右丞盧藏用、中書令崔湜,太平黨,被流嶺南。至荊州,湜夜夢講坐下聽法而照鏡,問善占夢張猷。謂盧右丞曰:「崔令公大惡夢。坐下聽講,法從上來也;鏡字,金傍竟也。其竟於今日乎!」尋有御史陸遺勉齎敕令湜自盡。 【 陸遺勉 廣記卷二七九引「勉」作「免」。】

  洛州杜玄有牛一頭,玄甚憐之。夜夢見其牛有兩尾,以問占者李仙藥,曰:「牛字有兩尾,失字也。」經數日,果失之。

  載初年中,來俊臣羅織,告故庶人賢二子夜遣巫祈禱星月,呪咀不道。栲楚酸痛,奴婢妄證,二子自誣,並鞭殺之,朝野傷痛。浮休子張鷟曰:下里庸人,多信厭禱,小兒婦女,甚重符書。蘊慝崇奸,搆虛成實。 【 搆虛成實 原無「成」字,據廣記卷二八三引增。】 埳土用血, 【 埳土用血 原無「埳」字,據廣記卷二八三引增。】 誠伊戾之故為;掘地埋桐,乃江充之擅造也。

  韋庶人之全盛日,好厭禱,并將昏鏡以照人,令其速亂,與崇仁坊邪俗師婆阿來專行厭魅。 【 邪俗師婆阿來 「邪俗師婆」原作「邢俗師姿」,據廣記卷二八三引改。】 平王誅之。後往往於殿上掘得巫蠱,皆逆韋之輩為之也。

  韋庶人葬其父韋玄貞, 【 韋玄貞 原作「韋貞」,據舊書卷五一韋庶人傳增「玄」字。】 號酆王。葬畢,官人路見鬼師雍文智, 【 官人 原作「宮人」,據廣記卷二八三引改,下同。按:下云「宜與賞着綠與着緋」,則非指宮人。】 詐宣酆王教曰:「常作官人,甚大艱苦,宜與賞,着綠者與緋。」韋庶人悲慟,欲依鬼教與之。未處分間,有告文智詐受賂賄驗,遂斬之。

  中宗之時,有見鬼師彭君卿被御史所辱。他日,對百官總集,詐宣孝和敕曰:「御史不檢校, 【 御史不檢校 廣記卷二八三引「檢校」上有「存」字。】 去却巾帶。」即去之。曰:「有敕與一頓杖。」大使曰:「御史不奉正敕,不合決杖。」君卿曰:「若不合,有敕且放却。」御史裹頭,仍舞蹈拜謝而去。觀者駭之。

  浮休子張鷟為德州平昌令,大旱。郡符下令以師婆、師僧祈之,二十餘日無效。浮休子乃推土龍倒,其夜雨足。江淮南好鬼,多邪俗,病即祀之,無醫人。浮休子曾於江南洪州停數日,遂聞土人何婆善琵琶卜,與同行郭司法質焉。其何婆士女填門,餉遺滿道,顏色充悅,心氣殊高。郭再拜下錢,問其品秩。何婆乃調絃柱,和聲氣曰:「箇丈夫富貴。今年得一品,明年得二品,後年得三品,更後年得四品。」郭曰:「阿婆錯,品少者官高,品多者官小。」何婆曰:「今年減一品,明年減二品,後年減三品,更後年減四品,更得五六年總沒品。」郭大駡而起。

  崇仁坊阿來婆彈琵琶卜, 【 崇仁坊 「坊」原作「方」,廣記卷二八三引作「坊」,與前「韋庶人」條合,今據改。】 朱紫填門。浮休子張鷟曾往觀之,見一將軍,紫袍玉帶甚偉,下一疋紬綾,請一局卜。來婆鳴絃柱,燒香,合眼而唱:「東告東方朔,西告西方朔,南告南方朔,北告北方朔,上告上方朔,下告下方朔。」將軍頂禮既,告請甚多,必望細看,以決疑惑。遂即隨意支配。

  咸亨中,趙州祖珍儉有妖術。懸水瓮於梁上,以刃斫之,繩斷而瓮不落。又於空房內密閉門,置一瓮水,橫刀其上。人良久入看,見儉支解五段,水瓮皆是血。人去之後,平復如初。冬月極寒,石臼水凍,呪之拔出。賣卜於信都市,日取百錢。蓋君平之法也。後被人糺告,引向市斬之,顏色自若,了無懼。命紙筆作詞,精神不撓。

  凌空觀葉道士呪刀,盡力斬病人肚,橫桃柳於腹上,桃柳斷而內不傷。 【 內不傷 廣記卷二八五引「內」作「肉」,疑是。】 復將雙刀斫一女子,應手兩斷,血流遍地,家人大哭。道人取續之,噴水而呪,須臾平復如故。

  河南府立德坊及南市西坊皆有胡祆神廟。每歲商胡祈福,烹猪羊,琵琶鼓笛,酣歌醉舞。酹神之後,募一胡為祆主,看者施錢並與之。其祆主取一橫刀,利同霜雪,吹毛不過,以刀刺腹,刃出於背,仍亂擾腸肚流血。食頃,噴水呪之,平復如故。此蓋西域之幻法也。

  涼州祆神祠,至祈禱日祆主以鐵釘從額上釘之,直洞腋下,即出門,身輕若飛,須臾數百里。至西祆神前舞一曲即却,至舊祆所乃拔釘,無所損。臥十餘日,平復如故。莫知其所以然也。

  明崇儼有術法。大帝試之,為地窖,遣妓奏樂。引儼至,謂曰:「此地常聞管絃,是何祥也?卿能止之乎?」儼曰:「諾。」遂書二桃符,於其上釘之,其聲寂然。上笑喚妓人問,云見二龍頭張口向上,遂怖懼,不敢奏樂也。上大悅。

  蜀縣令劉靜妻患疾, 【 蜀縣令劉靜 「蜀」原作「羅」,據廣記卷二八五引改。又廣記「靜」作「靖」,下同。】 正諫大夫明崇儼診之, 【 正諫大夫明崇儼 「諫」下原有「議」字。廣記卷二八五引作「正諫大夫」,與史合,今據改。】 曰須得生龍肝,食之必愈。靜以為不可得,儼乃畫符,乘風放之上天。須臾有龍下,入瓮水中,剔取食之而差。大帝盛夏須雪及枇杷、龍眼,儼坐頃間,往陰山取雪,嶺南取果子並到,食之無別。時四月,瓜未熟, 【 時四月瓜未熟 廣記卷二八五引無「四月」二字。】 上思之,儼索百錢將去,須臾得一大瓜,云緱氏老人園內得之。上追老人至問之,云土埋一瓜擬進,適賣,唯得百錢耳。儼獨坐堂中, 【 儼獨坐堂中 廣記卷二八五引「坐」作「臥」。】 夜被刺死,刀子仍在心上。敕求賊甚急,竟無踪緒。或以為儼役鬼勞苦,被鬼殺之。孔子曰:「攻乎異端,斯害也已。」信哉!

  則天朝有鼎師者,瀛州博野人,有奇行。太平公主進,則天試之,以銀瓮盛酒三斗,一舉而飲盡。又曰:「臣能食醬。」即令以銀缸盛醬一斗,鼎師以匙抄之,須臾即竭。則天欲與官,鼎曰:「情願出家。」即與剃頭。後則天之復辟也,鼎曰:「如來螺髻,菩薩寶首,若能修道,何必剃除。」遂長髮。使張潛決一百,不廢行動,亦無瘡疾,時人莫測。

  大足中,有祅妄人李慈德, 【 有祅妄人李慈德 句上原誤重「李慈德」三字,據廣記卷二八五引刪。】 自云能行符書厭,則天於內安置。布豆成兵馬,畫地為江河,與給使相知削竹為槍,纏被為甲,三更於內反,宮人擾亂相殺者十二三。羽林將軍楊玄基聞內裏聲叫,領兵斬關而入,殺慈德、閹豎數十人。惜哉,慈德以厭為客,以厭而喪。

  孝和帝令內道場僧與道士各述所能,久而不決。玄都觀葉法善取胡桃二升,并殼食之並盡。僧仍不伏。法善燒一鐵鉢,赫赤兩合, 【 赫赤兩合 廣記卷二八五引「兩合」作「兩手」,屬下讀。】 欲合老僧頭上,僧唱「賊」,袈裟掩面而走。 【 掩面而走 廣記卷二八五引「掩面」作「掩頭」。】 孝和撫掌大笑。

  道士羅公遠,幼時不慧。入梁山數年,忽有異見,言事皆中,敕追入京。先天中,皇太子設齋,遠從太子乞金銀器物,太子靳固不與。遠曰:「少時自取。」太子自封署房門,須臾開視,器物一無所見。東房先封閉,往視之,器物並在其中。又借太子所乘馬,太子怒,不與。遠曰:「已取得來,見於後園中放在。」太子急往櫪上檢看,馬在如故。侍御史袁守一將食器數枚,就羅公遠看年命,奴擎衣襆在門外,不覺須臾在公遠衣箱中。諸人大驚,莫知其然。

  歐陽通,詢之子,善書,瘦怯於父。常自矜能書,必以象牙、犀角為筆管,狸毛為心,覆以秋兔毫;松烟為墨,末以麝香;紙必須堅薄白滑者,乃書之。蓋自重其書。薛純陀亦効歐陽草,傷於肥鈍,亦通之亞也。

  孟知儉,并州人,少時病,忽亡。見衙府如平生時,不知其死,逢故人為吏,謂曰:「因何得來?」具報之,乃知是冥途。吏為檢尋,曰:「君平生無修福處,何以得還!」儉曰:「一生誦多心經及高王經,雖不記數,亦三四萬遍。」重檢,獲之,遂還。吏問:「欲知官乎?」曰:「甚要。」遂以簿示之,云「孟知儉合運出身,為曹州參軍,轉鄧州司僉」,即掩却不許看。遂至荒榛,入一黑坑,遂活。不知「運」是何事,尋有敕募運糧,因放選授曹州參軍。乃悟曰:「此州吾不見小書耳。」滿授鄧州司僉。去任,又選唱晉州判司,未過而卒。

  貞觀中,頓丘縣有一賢者,於黃河渚上拾菜,得一樹栽子大如指。持歸,蒔之三年,乃結子五顆,味狀如柰,又似林檎多汁,異常酸美。送縣,縣上州,以其味奇,乃進之,賜綾一十疋。後樹長成,漸至三百顆,每年進之,號曰「朱柰」,至今存。德、貝、博等州,取其枝接,所在豐足。人以為從西域來,礙渚而住矣。 【 礙渚而住矣 「住」原作「往」,據廣記卷四一0引改。】

  西晉末有旌陽縣令許遜者,得道於豫章西山。江中有蛟為患,旌陽沒水,劍斬之。後不知所在。頃漁人網得一石甚鳴,擊之聲聞數十里。唐朝趙王為洪州刺史,破之得劍一雙,視其銘一有「許旌陽」字,一有「萬仞」字。遂有萬仞師出焉。

  上元年中,令九品以上配刀礪等袋, 【 配刀礪等袋 程大昌演繁露卷十龜符條引作「佩刀礪算袋」,是。】 彩帨為魚形,結帛作之。取魚之象,強之兆也。 【 強之兆也 演繁露引作「鯉之強兆也」,是。】 至天后朝乃絕。景雲之後又復前,結白魚為餅。 【 景雲 【 至】 為餅 廣記卷二三一引作「景雲之後,又復前飾」。演繁露引作「景雲唐復興,又準前結帛為飾」。】

  中宗令揚州造方丈鏡,鑄銅為桂樹,金花銀葉,帝每騎馬自照,人馬並在鏡中。專知官高郵縣令幼臨也。 【 專知官高郵縣令幼臨也 廣記卷二三一引無此句。】

  睿宗先天二年正月十五、十六夜,於京師安福門外作燈輪高二十丈,衣以錦綺,飾以金玉,燃五萬盞燈,簇之如花樹。宮女千數,衣羅綺,曳錦繡,耀珠翠,施香粉。一花冠、一巾帔皆萬錢,裝束一妓女皆至三百貫。妙簡長安、萬年少女婦千餘人,衣服、花釵、媚子亦稱是,於燈輪下踏歌三日夜,歡樂之極,未始有之。

  張易之為母阿臧造七寶帳,金銀、珠玉、寶貝之類罔不畢萃,曠古以來,未曾聞見。鋪象牙床,織犀角簟,鼲貂之褥,蛩■〈蠢,民代春〉之氊,汾晉之龍鬚、河中之鳳翮以為席。阿臧與鳳閣侍郎李迥秀通, 【 阿臧與鳳閣侍郎李迥秀通 原無「阿臧與」三字,據廣記卷二三六引增。】 逼之也。同飲以盌盞一雙,取其常相逐。迥秀畏其盛,嫌其老,乃荒飲無度,昏醉是常,頻喚不覺。出為衡州刺史。 【 出為衡州刺史 廣記卷二三六引「衡州」作「恒州」。新書卷九九李迥秀傳云「坐贓貶廬州刺史」。】 易之敗,阿臧入官,迥秀被坐,降為衛州長史。 【 降為衞州長史 「衞州長史」原作「衡州刺史」,據廣記卷二三六引改。新書本傳作「衡州長史」。】

  宗楚客造一新宅成,皆是文栢為梁,沉香和紅粉以泥壁,開門則香氣蓬勃。磨文石為階砌及地,着吉莫鞾者,行則仰仆。楚客被建昌王推得贓萬餘貫,兄弟配流。太平公主就其宅看,嘆曰:「看他行坐處,我等虛生浪死。」一年追入,為鳳閣侍郎。景龍中,為中書令。韋氏之敗,斬之。

  洛州昭成佛寺有安樂公主造百寶香爐,高三尺,開四門,絳橋勾欄,花草、飛禽、走獸,諸天妓樂,麒麟、鸞鳳、白鶴、飛仙,絲來線去,鬼出神入,隱起鈒鏤, 【 隱起鈒鏤 「起」原作「居」,據廣記卷二三六引改。】 窈窕便娟。真珠、瑪瑙、瑠璃、琥珀、玻瓈、珊瑚、■〈王車〉璖、琬琰,一切寶貝,用錢三萬,府庫之物,盡於是矣。

  隋煬帝巡狩北邊,作大行殿七寶帳,容數百人,飾以珍寶,光輝洞徹。引匈奴啟民可汗宴會其中,可汗恍然,疑非人世之有。識者云,大行殿者,示不祥也。亦是王莽輕車之比,天心其關人事也歟! 【 亦是王莽 【 至】 人事也歟 廣記卷二三六引作「是非王莽輕車之比,此實天心,非關人事也」。】

  安樂公主改為悖逆庶人。奪百姓莊園,造定昆池四十九里,直抵南山,擬昆明池。累石為山,以象華岳,引水為澗,以象天津。飛閣步簷,斜橋磴道, 【 斜橋磴道 「斜橋」原作「敍橋」,據廣記卷二三六引改。】 衣以錦繡,畫以丹青,飾以金銀,瑩以珠玉。又為九曲流盃池,作石蓮花臺,泉於臺中流出, 【 泉於臺中流出 「流」原作「浦」,據廣記卷二三六引改。】 窮天下之壯麗。 【 窮天下之壯麗 廣記卷二三六引此下有「言之難盡」四字。】 悖逆之敗,配入司農,每日士女遊觀,車馬填噎。奉敕,輒到者官人解見任,凡人決一頓,乃止。

  安樂公主造百鳥毛裙,以後百官、百姓家效之,山林奇禽異獸,搜山盪谷, 【 搜山盪谷 「盪」原作「滿」,據廣記卷二三六引改。】 掃地無遺,至於網羅殺獲無數。開元中,禁寶器於殿前,禁人服珠玉、金銀、羅綺之物,於是採捕乃止。

  高宗時,有劉龍子妖言惑衆。作一金龍頭藏袖中,以羊腸盛蜜水繞繫之。每相聚出龍頭,言聖龍吐水,飲之百病皆差。遂轉羊腸,水於龍口中出,與人飲之,皆罔云病愈,施捨無數。遂起逆謀,事發逃走,捕訪久之擒獲,斬之于市,并其黨十餘人。

  東海孝子郭純喪母,每哭則羣鳥大集,使驗有實,旌表門閭。後訪乃是孝子每哭,即散餅食於地,羣鳥爭來食之。後如此,鳥聞哭聲以為度,莫不競凑,非有靈也。

  河東孝子王燧家猫犬互乳其子,州縣上言,遂蒙旌表。乃是猫犬同時產子,取猫兒置狗窠中,狗子置猫窠內,慣食其乳,遂以為常,殆不可以異論也。自連理木、合歡瓜、麥分歧、禾同穗,觸類而長,實繁有徒,並是人作,不足怪也。

  唐同泰於洛水得白石紫文, 【 唐同泰 原無「唐」字,據廣記卷二三八引增。按:舊書則天紀、通鑑垂拱四年均作「唐同泰」,此當是抄書者以為「唐」指朝代,因而誤刪。】 云「聖母臨水, 【 聖母臨水 廣記卷二三八汪校云,明抄本「水」作「人」。按:舊紀、通鑑均作「人」。】 永昌帝業」,進之,授五品果毅,置永昌縣。乃是白石鑿作字,以紫石末和藥嵌之。後并州文水縣於谷中得一石還如此, 【 文水縣 「文」原作「汶」,廣記卷二三八引作「文」,與史合,今據改。】 有「武興」字,改文水為武興縣。自是往往作之。後知其偽,不復採用,乃止。

  襄州胡延慶得一龜,以丹漆書其腹曰「天子萬萬年」以進之。鳳閣侍郎李昭德以刀刮之並盡,奏請付法。則天曰:「此非惡心也,捨而勿問。」 【 此條見廣記卷二三八,云出國史補。按:今本國史補無此文。】

  則天好禎祥,拾遺朱前疑說夢云,則天髮白更黑,齒落更生,即授都官郎中。司刑寺囚三百餘人, 【 司刑寺囚三百餘人 「寺」原作「事」,據廣記卷二三八及通鑑長安元年考異引改。】 秋分後無計可作,乃於圜獄外羅牆角邊作聖人跡,長五尺。至夜半,三百人一時大叫。內使推問,云:「昨夜有聖人見,身長三丈,面作金色,云『汝等並寃枉,不須怕懼。天子萬年,即有恩赦放汝』。」把火照之,見有巨跡,即大赦天下,改為大足元年。 【 此條廣記卷二三八云出唐國史。汪校云明鈔本作出朝野僉載。又通鑑長安元年考異引此下有「識者相謂曰『武家理,天下足也』」十二字。】

  白鐵余者,延州稽胡也,左道惑衆。先於深山中埋一金銅像於栢樹之下,經數年,草生其上。紿鄉人曰:「吾昨夜山下過,每見佛光。」大設齋,卜吉日以出聖佛。及期,集數百人,命於非所藏處斸,不得。乃勸曰 【 乃勸曰 廣記卷二三八引作「乃詭曰」。】 :「諸公不至誠布施,佛不可見。」由是男女爭布施者百餘萬。更於埋處斸之,得金銅像。鄉人以為聖, 【 鄉人以為聖 原無「為」字,據廣記卷二三八增。】 遠近傳之,莫不欲見。 【 莫不欲見 原作「莫見能」,當為「莫能見」之誤倒,據廣記卷二三八引改。】 乃宣言曰:「見聖佛者,百病即愈。」左側數百里,老小士女皆就之。乃以緋紫紅黃綾為袋數十重盛像,人聚觀者,去一重一廻布施,收千端乃見像。如此矯偽一二年,鄉人歸伏,遂作亂,自號光王, 【 光王 通鑑弘道元年考異引作「月光王」。】 署置官職,殺長吏,數年為患。命將軍程務挺斬之。 【 命將軍程務挺斬之 通鑑弘道元年考異引此句上有「儀鳳中」三字,當是司馬光所見本如此。】

  中郎李慶遠狡詐傾險,初事皇太子,頗得出入。暫令出外,即恃威權,宰相以下咸謂之要人。宰執方食即來,諸人命坐,常遣一人門外急喚,云「殿下須使令」,吐飯而去。諸司皆如此。請謁囑事,賣官鬻獄,所求必遂。東宮後稍稍疏之,仍潛入仗內食侍官飯。晚出外腹痛,猶詐云太子賜予食瓜太多。須臾霍出衛士所食米飯黃臭,並虀菜狼藉。凡是小人得寵,多為此狀也。

  春官尚書閻知微和默啜,司賓丞田歸道副焉。至牙帳下,知微舞蹈,宛轉抱默啜鞾而鼻臭之。 【 宛轉抱默啜鞾而鼻臭之 說郛同,廣記卷二三八引作「宛轉抱默啜鞾鼻而臭之」,是。歷代小史亦作「鞾鼻」,而「臭之」誤為「吮之」。】 田歸道長揖不拜,默啜大怒,倒懸之。經一宿,明日將殺,元珍諫:「大國和親使,若殺之不祥。」乃放之。後與知微爭于殿廷,言默啜必不和;知微堅執以為和。默啜果反,陷趙、定,天后乃誅知微九族,拜歸道夏官侍郎。

  張利涉性多忘,解褐懷州參軍。每聚會被召,必於笏上記之。時河內令耿仁惠邀之,怪其不至,親就門刺請。涉看笏曰:「公何見顧?笏上無名。」又一時晝寢驚,索馬入州, 【 索馬入州 原無「馬」字,據廣記卷二四二引增。】 扣刺史鄧惲門,拜謝曰:「聞公欲賜責,死罪!」鄧惲曰:「無此事。」涉曰:「司功某甲言之。」惲大怒,乃呼州官箠以甲間搆, 【 乃呼州官箠以甲間搆 「箠」原作「董」,「間」原作「問」,據廣記卷二四二引改。】 將杖之。甲苦訴初無此語,涉前請曰:「望公捨之,涉恐是夢中見說耳。」時人是知其性理昏惑矣。

  五原縣令閻玄一為人多忘。嘗至州,於主人舍坐,州佐史前過,以為縣典也,呼欲杖之,典曰:「某是州佐也。」玄一慚謝而止。須臾縣典至,一疑其州佐也,執手引坐,典曰:「某是縣佐也。」又愧而止。曾有人傳其兄書者,止於階下,俄而里胥白錄人到,玄一索杖,遂鞭送書人數下。其人不知所以,訊之,玄一曰:「吾大錯。」顧直典回宅取盃酒暖瘉。良久,典持酒至,玄一既忘其取酒,復忘其被杖者,因便賜直典飲之。

  滄州南皮縣丞郭務靜初上,典王慶通判禀,靜曰:「爾何姓?」慶曰:「姓王。」須臾慶又來,又問何姓,慶又曰姓王。靜怪愕良久,仰看慶曰:「南皮佐史總姓王。」

  定州何名遠大富,主官中三驛。每於驛邊起店停商,專以襲胡為業,貲財巨萬,家有綾機五百張。遠年老,或不從戎,即家貧破。及如故,即復盛。

  長安富民羅會以剔糞為業,里中謂之「雞肆」,言若歸之因剔糞而有所得也。 【 言若歸之因剔糞而有所得也 廣記卷二四三引無「因」字,「剔糞」作「積糞」。】 會世副其業,家財巨萬。有士人陸景暘, 【 陸景暘 「景」原作「竟」,下文又作「景」。廣記卷二四三引俱作「景」,據改。又「暘」,廣記作「陽」,字通。】 會邀過,所止館舍甚麗,入內梳洗,衫衣極鮮,屏風、毡褥、烹宰無所不有。景暘問曰:「主人即如此快活,何為不罷惡事?」會曰:「吾中間停廢一二年,奴婢死亡,牛馬散失;復業已來,家途稍遂。 【 家途稍遂 「途」原作「圖」,據廣記卷二四三引改。】 非情願也,分合如此。」

  滕王嬰、蔣王惲皆不能廉慎, 【 蔣王惲 「惲」原作「暉」,廣記卷二四三引作「惲」,與史合,今據改。】 大帝賜諸王,名五王, 【 名五王 廣記卷二四三汪校云,明鈔本「五」作「臣」,「臣」下空缺三字。按:新唐書七九滕王元嬰傳作「賜諸王綵五百」,此有脫誤。】 不及二王,敕曰:「滕叔、蔣兄自解經紀,不勞賜物與之。」 【 不勞賜物與之 廣記卷二四三汪校云,明鈔本「與」下空缺三字,無「之」字。按:新唐書七九滕王元嬰傳作「給麻二車」,此有脫字。】 以為「錢貫」。二王大慚。朝官莫不自勵,皆以取受為贓污,有終身為累,莫敢犯者。

  瀛州饒陽縣令竇知範貪污,有一里正死,範集里正二百人為里正造像, 【 範集里正二百人為里正造像 原作「範令門內一人為里正造像」,據說郛卷二改。】 各出錢一貫。範自納之,謂曰:「里正有過罪,先須急救。範先造得一像,且以與之。」納錢二百千,平像五寸半。 【 納錢二百千平像五寸半 「納」原作「結」,「二百千」原作「二千百」,「百」下有空缺,「五寸半」作「五半寸」。據廣記卷二四三引及說郛增改。又說郛此下尚有「又臘月追百姓萬餘人獵,各科二杖,麄如臂,回宅納上,以供柴用。又修城料杴轝人一具,範皆納取。船載入。■〈鹵召〉博鹽萬餘石,放與百姓,一石一縑」一段。】 其貪皆類此。範惟一男,放鷹馬驚,桑枝打破其腦,百姓快之,皆曰「千金之子易一兔之命」。

  益州新昌縣令夏侯彪之初下車,問里正曰:「雞卵一錢幾顆?」曰:「三顆。」彪之乃遣取十千錢,令買三萬顆, 【 令買三萬顆 原無「令」字,據廣記卷二四三引增。】 謂里正曰:「未須要,且寄母雞抱之,遂成三萬頭雞。經數月長成,令縣吏與我賣,一雞三十錢,半年之間成三十萬。」又問:「竹筍一錢幾莖?」曰:「五莖。」又取十千錢付之,買得五萬莖,謂里正曰:「吾未須要筍,且向林中養之。至秋竹成,一莖十錢,成五十萬。」其貪鄙不道皆類此。

  汴州刺史王志愔飲食精細,對賓下脫粟飯。商客有一驢, 【 商客有一驢 廣記卷二四三引「驢」作「騾」。】 日行三百里,曾三十年不賣。 【 曾三十年不賣 廣記卷二四三引「年」作「千」。】 市人報價云:「十四千。」愔曰:「四千金少 【 市人報價云十四千愔曰四千金少 「四千金」與上言「十四千」不相應,數字必有一誤。】 ,更增一千。」又令買單絲羅,疋至三千。愔問:「用幾兩絲?」對曰:「五兩。」愔令豎子取五兩絲來,每兩別與十錢手功之直。

  深州刺史段崇簡性貪暴,到任令里正括客,云不得稱無。上戶每取兩人, 【 上戶每取兩人 廣記卷二四三引「每」下有「家」字。】 下戶取一人,以刑脇之,人懼,皆妄通。通訖,簡云:「不用喚客來,但須見主人。」主人到,處分每客索絹一疋,約一月之內得絹三十車。 【 得絹三十車 原無「得」字,據廣記卷二四三引增。】 罷任,發至鹿城縣,有一車裝絹未滿載,欠六百疋,即喚里正令滿之。里正計無所出, 【 里正計無所出 「計」原作「許」,據廣記卷二四三引改。】 遂於縣令、丞、尉家一倍舉送。至都,拜柳州刺史。 【 拜柳州刺史 廣記卷二四三引「柳州」作「邠州」。按:柳州乃遠州,貶官之所,疑當從廣記。】

  安南都護崔玄信命女壻裴惟岳攝愛州刺史, 【 愛州刺史 原作「受州刺史」,廣記卷二四三汪校云,明鈔本「受」作「愛」。按:安南都護府管內有「愛州」,無「受州」,今從廣記明鈔本改。】 貪暴,取金銀財物向萬貫。有首領取婦,裴郎要障車綾,索一千疋,得八百疋,仍不肯放。捉新婦歸,戲之,三日乃放還,首領更不復納。裴即領物至揚州。安南及問至,擒之,物並納官,裴亦鎖項至安南,以謝百姓。及海口,會赦而免。

  洛州司僉嚴昇期攝侍御史, 【 洛州司僉 廣記卷二四三引及歷代小史「司僉」作「司倉」。】 於江南巡察,性嗜牛肉, 【 性嗜牛肉 歷代小史作「性嗜水犢肉」。】 所至州縣,烹宰極多。事無大小,入金則弭,凡到處金銀為之踴貴,故江南人謂為「金牛御史」。 【 金牛御史 「御史」原作「刺史」,據廣記卷二四三引及歷代小史改。又本條汪校云,明鈔本作出御史臺記。】

  張昌儀為洛陽令,借易之權勢,屬官無不允者。風聲鼓動,有一人姓薛,賷金五十兩遮而奉之。儀領金,受其狀,至朝堂,付天官侍郎張錫。數日失狀,以問儀,儀曰:「我亦不記,得有姓薛者即與。」錫檢案內姓薛者六十餘人, 【 錫檢案內 「案內」原作「業內」,據廣記卷二四三引改。按:通鑑久視元年云「索在銓姓薛者六十餘人,悉留注官」,作「銓」義長。】 並令與官。其蠹政也如此。

  ●朝野僉載卷四

  隋辛亶為吏部侍郎,選人為之牓,略曰:「枉州抑縣屈滯鄉不申里銜恨先生,問隋吏部侍郎辛亶曰:『當今天子聖明,羣僚用命,外拓四方,內齊七政。而子位處權衡,職當水鏡,居進退之首,握褒貶之柄。理應識是識非,知滯知微,使無才者泥伏,有用者雲飛。柰何尸祿素餐,濫處上官,黜陟失所,選補傷殘,小人在位,君子駮彈。莫不代子戰灼,而子獨何以安?』辛亶曰:『百姓之子,萬國之人,不可皆識,誰厚誰親。為桀賞者不可不喜,被堯責者寧有不嗔。得官者見喜,失官者見疾,細而論之,非亶之失。』先生曰:『是何疾歟,是何疾歟!不識何不訪其名,官少何不簡其精。細尋狀跡,足識法家,細尋判驗,足識文華。寧不知石中出玉,黃金出沙。量子之才,度子之智,秪可投之四裔,以禦魑魅。怨嗟不少,實傷和氣。』辛亶再拜而謝曰:『幸蒙先生見責,實覺多違。謹當刮肌貫骨,改過懲非。請先生縱亶自修,舍亶之罸,如更有違,甘從斧鉞。』先生曰:『如子之輩,車載斗量,朝廷多少,立須相代,那得久曠天官,待子自作。急去急去,不得久住,喚取師巫,却行無處。』亶掩泣而言曰:『罪過自招,自滅自消,豈敢更將面目,來污聖朝。』先生曳杖而歌曰:『辛亶去,吏部明, 【 吏部明 原無「明」字,據廣記卷二五三引增。】 開賢路,遇太平。今年定知不可得,後歲依期更入京。』」

  隋牛弘為吏部侍郎, 【 隋牛弘為吏部侍郎 廣記卷二五三引「侍郎」作「尚書」,與隋書卷四九本傳合。】 有選人馬敞者,形貌最陋,弘輕之,側臥食果子嘲敞曰:「嘗聞扶風馬,謂言天上下。今見扶風馬,得驢亦不假。」敞應聲曰:「嘗聞隴西牛,千石不用軥。今見隴西牛,臥地打草頭。」弘驚起,遂與官。

  陳朝嘗令人聘隋,不知其使機辨深淺,乃密令侯白變形貌,着故獘衣,為賤人供承。客謂是微賤,甚輕之,乃傍臥放氣與之言,白心頗不平。問白曰:「汝國馬價貴賤?」報云:「馬有數等,貴賤不同。若從伎倆筋脚好,形容不惡,堪得乘騎者,直二十千已上。若形容麤壯,雖無伎倆,堪馱物,直四五千已上。若■〈弓薾〉 【 音卜結反 【 音卜結反 原作「音十浩反」,形近而誤,據廣記卷二五三引改。】 】 尾燥蹄,絕無伎倆,傍臥放氣,一錢不直。」使者大驚,問其姓名,知是侯白,方始愧謝。 【 此條廣記云出啟顏錄。】

  唐高士廉選,其人齒高,有選人自云解嘲謔,士廉時着木履,令嘲之,應聲云:「刺鼻何曾嚏,踏面不知瞋。高生兩箇齒,自謂得勝人。」士廉笑而引之。

  周則天朝蕃人上封事,多加官賞,有為右臺御史者。因則天嘗問郎中張元一曰:「在外有何可笑事?」元一曰:「朱前疑着綠,逯仁傑着朱。閭知微騎馬, 【 閭知微 「閭」原作「閻」,全唐詩錄張元一叙可笑事同。岑仲勉讀全唐詩札記云,此以諧音取噱,而閻馬、馬驢殊乏諧意。考姓纂閭姓下有「左補闕閭知微」,乃知「閻」為「閭」之誤。閻知微名較著,無知者弗審事意,遂誤改「閭」為「閻」。按:岑說是,大唐新語卷十二記此事正作「閭」,今據改。】 馬吉甫騎驢。將名作姓李千里,將姓作名吳栖梧。左臺胡御史,右臺御史胡。」胡御史,胡元禮也;御史胡,蕃人為御史者,尋改他官。周革命,舉人貝州趙廓眇小,起家監察御史,時人謂之「臺穢」,李昭德詈之為「中霜穀束」,元一目為「梟坐鷹架」。時同州孔魯丘為拾遺,有武夫氣,時人謂之「外軍主帥」,元一目為「鶖入鳳池」。蘇味道才學識度,物望攸歸,王方慶體質鄙陋,言詞魯鈍,智不逾俗,才不出凡,俱為鳳閣侍郎。或問元一曰:「蘇、王孰賢?」答曰:「蘇九月得霜鷹,王十月被凍蠅。」或問其故,答曰:「得霜鷹俊捷,被凍蠅頑怯。」時人謂能體物也。契丹賊孫萬榮之寇幽,河內王武懿宗為元帥,引兵至趙州,聞賊駱務整從北數千騎來,王乃棄兵甲,南走邢州, 【 南走邢州 「邢」原作「荊」。廣記卷二五四汪校云,明鈔本「荊」作「邢」。說郛卷二、歷代小史均作「邢」。按:荊州距趙州甚遠,地望不合,今從說郛、小史。】 軍資器械遺於道路。聞賊已退,方更向前。軍廻至都,置酒高會,元一於御前嘲懿宗曰:「長弓短度箭,蜀馬臨堦騙。去賊七百里,隈牆獨自戰。甲仗縱拋却,騎猪正南躥。」 【 騎猪正南躥 「躥」原作「掾」,據說郛卷二及歷代小史改。】 上曰:「懿宗有馬,何因騎猪?」對曰:「騎猪,夾豕走也。」 【 夾豕走也 原無「夾」字,據廣記卷二五四引及說郛卷二、歷代小史增。】 上大笑。懿宗曰:「元一宿搆,不是卒辭。」上曰:「爾叶韻與之。」 【 爾叶韻與之 廣記卷二五四引「叶」作「付」。】 懿宗曰:「請以菶韻。」元一應聲曰:「裹頭極草草,掠鬢不菶菶。未見桃花面皮,漫作杏子眼孔。」則天大悅,王極有慚色。懿宗形貌短醜,故曰「長弓短度箭」。周靜樂縣主,河內王懿宗妹,短醜;武氏最長,時號「大歌」。 【 時號大歌 廣記卷二五四引「大歌」作「大哥」。下同。】 縣主與則天並馬行,命元一詠,曰:「馬帶桃花錦,裙拖綠草羅。 【 裙拖綠草羅 廣記卷二五四引「拖」作「銜」。】 定知紗帽底, 【 定知紗帽底 廣記卷二五四引「紗帽」作「幃帽」,是。】 形容似大歌。」則天大笑,縣主極慚。納言婁師德長大而黑,一足蹇,元一目為「行轍方相」,亦號為「衛靈公」,言防靈柩方相也。天官侍郎吉頊長大,好昂頭行,視高而望遠,目為「望柳駱駝」。殿中侍御史元本竦體傴身,黑而且瘦, 【 竦體身傴 廣記卷二五四引「體」作「膊」。】 目為「嶺南考典」。駕部郎中朱前疑粗黑肥短,身體垢膩,目為「光祿掌膳」。東方虬身長衫短,骨面麤眉,目為「外軍校尉」。唐波若矮短, 【 唐波若 通鑑聖曆元年作「唐般若」。】 目為「鬱屈蜀馬」。目李昭德「卒 【 子銳反】 歲胡孫」。修文學士馬吉甫眇一目,為「端箭師」。 【 為端箭師 依上文之例,「為」上當重「目」字。】 郎中長孺子視望陽,目為「呷醋漢」。氾水令蘇徵舉止輕薄, 【 氾水令 「氾水」原作「泥水」,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。】 目為「失孔老鼠」。

  周張元一腹麤而脚短,項縮而眼跌,吉頊目為「逆流蝦蟆」。

  周韶州曲江令朱隨侯,女夫李逖,遊客爾朱九,並姿相少媚,廣州人號為「三樵」。 【 七肖反】 人歌曰:「奉敕追三樵,隨侯傍道走。回頭語李郎,喚取爾朱九。」張鷟目隨侯為「臛亂土梟」。 【 臛亂土梟 「梟」原作「裊」,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。】

  周李詳,河內人,氣俠剛勁。初為梓州監示尉主書考日, 【 周李詳 【 至】 書考日 「初為梓州」以下當有譌誤。後村詩話續集引作「李詳初為劍南一尉」。按:梓州屬縣有鹽亭,疑「監示」為「鹽亭」之形誤,「主」字衍。】 刺史問平已否,詳獨曰不平。刺史曰:「不平,君把筆考。」詳曰:「請考使君。」即下筆曰:「怯斷大事,好勾小稽。自隱不清,疑人總濁。考中下。」刺史默然而罷。

  則天革命,舉人不試皆與官,起家至御史、評事、拾遺、補闕者,不可勝數。張鷟為謠曰: 【 張鷟為謠曰 「為」原作「謂」,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。】 「補闕連車載,拾遺平斗量。杷推侍御史,椀脫校書郎。」 【 椀脫校書郎 「椀」原作「腕」,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。】 時有沈全交者,傲誕自縱,露才揚己,高巾子,長布衫,南院吟之,續四句曰:「評事不讀律,博士不尋章。麵糊存撫使,眯目聖神皇。」遂被杷推御史紀先知捉向左臺,對仗彈劾, 【 對仗彈劾 「劾」原作「効」,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。】 以為謗朝政,敗國風,請於朝堂決杖,然後付法。則天笑曰:「但使卿等不濫,何慮天下人語?不須與罪,即宜放却。」先知於是乎面無色。

  唐豫章令賀若瑾眼皮急, 【 唐豫章令賀若瑾眼皮急 寶顏堂本此句上空格,今仍之。按:此當別是一條。】 項轅麤,鷟號為「飽乳犢子」。

  唐鄭愔曾駡選人為癡漢,選人曰:「僕是吳癡,漢即是公。」愔令詠癡,吳人曰:「榆兒復榆婦,造屋兼造車。十七八九夜,還書復借書。」愔本姓鄚,改姓鄭,時人號為「鄚鄭」。

  唐中書令李敬玄為元帥討吐蕃,至樹墩城,聞劉尚書沒蕃,著鞾不得,狼狽而走。時將軍王杲、副總管曹懷舜等驚退,遺却麥飯,首尾千里, 【 首尾千里 「首」上原有「及」字,據廣記卷二五五及通鑒儀鳳三年考異引刪。】 地上尺餘。時軍中謠曰:「姚河李阿婆, 【 姚河 廣記卷二五五引作「洮河」,是。】 鄯州王伯母。見賊不能鬥,總由曹新婦。」

  唐禮部尚書祝欽明頗涉經史,不閑時務, 【 不閑時務 「閑」原作「關」,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。】 博碩肥腯,頑滯多疑,臺中小吏號之為「媼」。媼者肉塊,無七竅,秦穆公時野人得之。

  唐先天中,姜師度於長安城中穿渠,繞朝堂坊市,無所不至。上登西樓望之,師度堰水瀧柴栰而下, 【 師度堰水瀧柴栰而下 「瀧」原作「隴」,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。】 遂授司農卿。於後水漲則奔突,水縮則竭涸。又前開黃河,引水向棣州,費億兆功,百姓苦其淹漬,又役夫塞河。開元六年,水汎溢,河口堰破,棣州百姓一概沒盡。師度以為功,官品益進。又有傅孝忠為太史令,自言明玄象,專行矯譎。京中語曰:「姜師度一心看地,傅孝忠兩眼相天。」神武即位,知其矯,並斬之。

  唐姜晦為吏部侍郎,眼不識字,手不解書,濫掌銓衡,曾無分別。選人歌曰:「今年選數恰相當,都由座主無文章。案後一腔凍猪肉,所以名為姜侍郎。」

  唐兵部尚書姚元崇長大行急,魏光乘目為「趕蛇鸛鵲」。黃門侍郎盧懷慎好視地,目為「覷鼠猫兒」。 【 覷鼠猫兒 「覷」原作「觀」,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。】 殿中監姜皎肥而黑,目為「飽椹母猪」。紫微舍人倪若水黑而無鬚,目為「醉部落精」。舍人齊處冲好眇目視,目為「暗燭底覓虱老母」。舍人呂延嗣長大少髮,目為「日本國使人」。又有舍人鄭勉為「醉高麗」。目拾遺蔡孚「小州醫博士詐諳藥性。」又有殿中侍御史,短而醜黑,目為「烟薰地朮」。 【 又有 【 至】 烟薰地朮 「地朮」原作「地木」,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。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引作「侍御史王旭短而黑醜,謂之『烟薰水』」。】 目御史張孝嵩為「小村方相」。目舍人楊伸嗣為「熟■〈釒敖〉上猢猻」。 【 目舍人楊伸嗣為熟■〈釒敖〉上猢猻 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引作「楊仲嗣躁率,謂之熱■〈釒敖〉上猢猻」。】 目補闕袁輝為「王門下彈琴博士」。目員外郎魏恬為「祈雨婆羅門」。目李全交為「品官給使」。目黃門侍郎李廣為「飽水蝦蟇」。由是坐此品題朝士,自左拾遺貶新州新興縣尉。

  唐貞觀中,桂陽令阮嵩妻閻氏極妬。嵩在廳會客飲,召女奴歌,閻披髮跣足袒臂,拔刀至席,諸客驚散。嵩伏牀下,女奴狼狽而奔。刺史崔邈為嵩作考詞云:「婦強夫弱,內剛外柔。一妻不能禁止,百姓如何整肅?妻既禮教不修,夫又精神何在?考下。省符解見任。」

  唐郝象賢,侍郎處俊之孫,頓丘令南容之子也。弱冠,諸友生為之字曰「寵之」,每於父前稱字。父紿之曰:「汝朋友極賢,吾為汝設饌,可命之也。」翼日,象賢因邀致十數人,南容引生與之飲。謂曰:「諺云『三公後,出死狗』。小兒誠愚,勞諸君製字,損南容之身尚可,豈可波及侍中也!」因涕泣,衆慚而退。「寵之」者,反語為「癡種」也。

  朱前疑淺鈍無識,容貌極醜。上書云「臣夢見陛下八百歲」,即授拾遺,俄遷郎中。出使迴,又上書云「聞嵩山唱萬歲聲」,即賜緋魚袋。未入五品,於綠衫上帶之,朝野莫不怪笑。後契丹反,有敕京官出馬一匹供軍者,即酧五品。前疑買馬納訖,表索緋,上怒,批其狀「即放歸丘園」,憤恚而卒。

  唐王及善才行庸猥, 【 唐王及善才行庸猥 說郛卷二此句前尚有「周鳳閣侍郎杜景佺文筆宏贍,知識高遠,時在鳳閣,時人號為鶴鳴鷄樹」二十八字。】 風神鈍濁,為內史時,人號為「鳩集鳳池」。俄遷文昌右相,無他政,但不許令史之驢入臺, 【 但不許令史之驢入臺 「之」原作「雙」,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。通鑑聖曆二年考異引作「奴」。】 終日迫逐,無時暫舍。時人號為「驅驢宰相」。

  周有逯仁傑,河陽人。自地官令史出尚書,改天下帳式,頗甚繁細,法令滋章,每村立社官,仍置平直老三員, 【 平直老三員 「直」原作「甚」,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。】 掌簿案,設鎖鑰,十羊九牧,人皆散逃。而宰相淺識,以為萬代可行,授仁傑地官郎中。數年,百姓苦之,其法遂寢。

  周考功令史袁琰,國忌衆人聚會,充錄事勾當。遂判曰:「曹司繁鬧,無時暫閑,不因國忌之辰,無以展其歡笑。」合坐嗤之。

  周夏官侍郎侯知一年老,敕放致仕。上表不伏,於朝堂踴躍馳走,以示輕便。張悰丁憂,自請起復。吏部主事高筠母喪,親戚為舉哀,筠曰:「我不能作孝。」員外郎張栖貞被訟詐遭母憂,不肯起對。時臺中為之語曰:「侯知一不伏致仕,張琮自請起復,高筠不肯作孝,張栖貞情願遭憂。皆非名教中人,並是王化外物。」獸心人面,不其然乎!

  周天官選人沈子榮誦判二百道,試日不下筆。人問之,榮曰:「無非命也。今日誦判,無一相當。有一道頗同,人名又別。」至來年選,判水磑,又不下筆。人問之,曰:「我誦水磑,乃是藍田,今問富平,如何下筆。」聞者莫不撫掌焉。

  周則天內宴甚樂,河內王懿宗忽然起奏曰:「臣急告君,子急告父。」則天大驚,引問之,對曰:「臣封物承前府家自徵,近敕州縣徵送,太有損折。」則天大怒,仰觀屋椽良久,曰:「朕諸親飲正樂,汝是親王,為三二百戶封幾驚殺我。不堪作王。」令曳下。懿宗免冠拜伏,諸王救之曰:「懿宗愚鈍,無意之失。」上乃釋之。

  周張衡,令史出身,位至四品,加一階,合入三品,已團甲。因退朝,路旁見蒸餅新熟,遂市其一,馬上食之,被御史彈奏。則天降敕:「流外出身,不許入三品。」遂落甲。

  周右拾遺李良弼自矜脣頰,好談玄理,請使北蕃說骨篤祿。匈奴以木盤盛糞飼之,臨以白刃,弼懼,食一盤並盡,乃放還。人譏之曰:「李拾遺,能拾突厥之遺。」出為真源令。秩滿還瀛州,遇契丹賊孫萬榮使何阿小取滄、瀛、冀、具。 【 滄瀛冀具 「冀」原作「糞」,廣記卷二五八引同,汪校云,明鈔本作「冀」,今從改。按:「具」疑當作「貝」,指貝州。】 良弼謂鹿城令李懷璧曰:「『孫』者胡孫,即是獮猴,難可當也。『萬』字者有『草』,即是『草中藏』。」勸懷璧降何阿小,授懷璧五品將軍。 【 五品將軍 廣記卷二五八引作「三品將軍」。】 阿小敗,懷璧及良弼父子四人並為河內王武懿宗斬之。

  周春官尚書閻知微庸瑣駑怯,使入蕃,受默啜封為漢可汗。賊入恒、定,遣知微先往趙州招慰。將軍陳令英等守城西面,知微謂令英曰:「陳將軍何不早降下。可汗兵到然後降者,剪土無遺。」令英不答。知微城下連手踏歌,稱「萬歲樂」。令英曰:「尚書國家八座,受委非輕,翻為賊踏歌,無慚也?」知微仍唱曰:「萬歲樂,萬歲年,不自由,萬歲樂。」時人鄙之。

  唐崔湜為吏部侍郎貪縱,兄憑弟力,父挾子威,咸受囑求,贓污狼籍。父挹為司業,受選人錢,湜不之知也,長名放之。其人訴曰:「公親將賂去,何為不與官?」湜曰:「所親為誰?吾捉取鞭殺。」曰:「鞭即遭憂。」湜大慚。主上以湜父年老,瓜初熟,賜一顆,湜以瓜遺妾,不及其父,朝野譏之。時崔、岑、鄭愔並為吏部,京中謠曰:「岑羲獠子後, 【 岑羲獠子後 「後」原作「俊」據,廣記卷二五八引改。】 崔湜令公孫。三人相比接,莫賀咄最渾。」

  唐左衛將軍權龍襄性褊急, 【 唐左衞將軍權龍襄 說郛卷二作「周左領軍將軍權龍褒」。】 常自矜能詩。通天年中,為滄州刺史,初到乃為詩呈州官曰:「遙看滄州城,楊柳鬱青青。中央一羣漢,聚坐打杯觥。」諸公謝曰:「公有逸才。」襄曰:「不敢,趁韻而已。」又秋日述懷曰:「簷前飛七百,雪白後園彊。飽食房裏側,家糞集野蜋。」參軍不曉,請釋,襄曰:「鷂子簷前飛,直七百文。洗衫掛後園, 【 洗衫掛後園 「後」原作「笈」,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。按:上文詩作「後園」,此亦當作「後」。】 乾白如雪。飽食房中側臥。家裏便轉,集得野澤蜣蜋。」談者嗤之。皇太子宴,夏日賦詩:「嚴霜白浩浩,明月赤團團。」太子援筆為讚曰:「龍襄才子,秦州人士。明月晝耀,嚴霜夏起。如此詩章,趁韻而已。」襄以張易之事,出為容山府折衝。神龍中追入,乃上詩曰:「無事向容山,今日向東都。陛下敕進來,令作右金吾。」又為喜雨詩曰:「暗去也沒雨,明來也沒雲。日頭赫赤赤,地上絲氳氳。」 【 地上絲氳氳 廣記卷二五八引「絲」作「綠」。】 為瀛州刺史日,新過歲,京中數人附書曰:「改年多感,敬想同之。」正新喚官人集,云有詔改年號為「多感」元年,將書呈判司已下,衆人大笑。龍襄復側聽,怪赦書來遲。高陽、博野兩縣競地陳牒,龍襄乃判曰:「兩縣競地,非州不裁。既是兩縣,於理無妨。付司。權龍襄示。」典曰:「比來長官判事,皆不著姓。」龍襄曰:「餘人不解,若不著姓,知我是誰家浪驢也!」龍襄不知忌日,謂府史曰:「何名私忌?」對曰:「父母忌日請假, 【 父母忌日請假 廣記卷二五八引及說郛卷二、歷代小史「忌日」俱作「亡日」,是。】 獨坐房中不出。」襄至日,於房中靜坐,有青狗突入,龍襄大怒,曰:「衝破我忌。」更陳牒,改作明朝好作忌日。談者笑之。

  李宜得本賤人,背主逃匿。當玄宗起義,與王毛仲等立功, 【 與王毛仲等立功 「與」上原衍「丘」字,據廣記卷一六七引刪。】 宜得官至武衛將軍。舊主遇諸途,趨而避之,不敢仰視。宜得令左右命之,主甚惶懼。至宅舍,請居上坐,宜得自捧酒食,舊主流汗辭之。流連數日。遂奏云:「臣蒙國恩,榮祿過分;臣舊主卑瑣,曾無寸祿。臣請割半俸,解官以榮之。願陛下遂臣愚款。」上嘉其志,擢主為郎將,宜得復其秩。朝廷以此多之。

  蘇頲年五歲,裴談過其父。頲方在,乃試誦庾信枯樹賦,將及終篇,避「談」字,因易其韻曰:「昔年移樹,依依漢陰。今看搖落,悽悽江潯。樹猶如此,人何以任。」談駭嘆久之,知其他日必主文章也。 【 此條見廣記卷一六九,云出廣人物志。】

  唐婁師德,滎陽人也,為納言。客問浮休子曰:「婁納言何如?」答曰:「納言直而溫,寬而栗,外愚而內敏,表晦而裏明。萬頃之波,渾而不濁,百煉之質,磨而不磷。可謂淑人君子,近代之名公者焉。」客曰:「狄仁傑為納言何如?」浮休子曰:「粗覽經史,薄閱文華。 【 薄閱文華 廣記卷一六九引作「薄閑文筆」。】 箴規切諫有古人之風,剪伐淫詞有烈士之操。心神耿直,湼而不淄,膽氣堅剛,明而能斷。晚途錢癖,和嶠之徒與!」客曰:「鳳閣侍郎李昭德可謂名相乎?」答曰:「李昭德志大而器小,氣高而智薄,假權制物,扼險凌人, 【 扼險凌人 「凌人」原作「小人」,據廣記卷一六九引改。按:此與「假權制物」為對文,作「凌人」是。】 剛愎有餘,而恭寬不足,非謀身之道也。」俄伏法焉。又問:「洛陽令來俊臣雍容美貌,忠赤之士乎?」答曰:「俊臣面柔心狠,行險德薄,巧辨似智,巧諛似忠,傾覆邦家, 【 傾覆邦家 「邦」原作「拜」,據廣記卷一六九引改。】 誣陷良善,其江充之徒歟!」蜂蠆害人,終為人所害,無何為太僕卿,戮于西市。又問:「武三思可謂名王哉?」答曰:「三思憑藉國親,位超衮職,貌象恭敬,心極殘忍。外示公直,內結陰謀,弄王法以復仇,假朝權而害物。晚封為德靜王,乃鼎賊也,不可以壽終。」竟為節愍太子所殺。又問:「中書令魏元忠耿耿正直,近代之名臣也?」答曰:「元忠文武雙闕,名實兩空,外示貞剛,內懷趨附。面折張食其之黨,勇若熊羆; 【 勇若熊羆 原脫「勇」字,據廣記卷一六九引增。】 諂事武士開之儔,怯同駑犬。首鼠之士,進退兩端,虺蜥之夫,曾無一志。亂朝敗政,莫非斯人。附三思之徒,斥五王之族,以吾熟察,終不得其死然。」果坐事長流思州,憂恚而卒。又問:「中書令李嶠何如?」答曰:「李公有三戾:性好榮遷,憎人昇進;性好文章,憎人才筆;性好貪濁,憎人受賂。亦如古者有女君,性嗜肥鮮,禁人食肉;性愛綺羅,斷人衣錦;性好淫縱,憎人畜聲色。此亦李公之徒也。」又問:「司刑卿徐有功何如?」答曰:「有功耿直之士也,明而有膽,剛而能斷。處陵夷之運,不偷媚以取容;居版蕩之朝,不遜辭以苟免。來俊臣羅織者,有功出之;袁智弘鍛鍊者,有功寬之。躡虎尾而不驚,觸龍鱗而不懼,鳳跱鴟梟之內,直以全身,豹變豺狼之間,忠以遠害。若值清平之代,則張釋之、于定國豈同年而語哉。」又問:「司農卿趙履溫何如?」答曰:「履溫心不涉學,眼不識文,貌恭而性狠,智小而謀大,趦趄狗盜,突忽猪貪。晨羊誘外,不覺其死,夜蛾覆燭,不覺其斃。頭寄於項,其能久乎。」後從事韋氏為逆,夷其三族。又問:「鄭愔為選部侍郎何如?」答曰:「愔猖獗小子,狡猾庸人,淺學浮詞,輕才薄德,狐蹲貴介,雉伏權門。前託俊臣,後附張易,折支德靜之室,舐痔安樂之庭。鸋鳷栖於葦苕,魦鱨游於沸鼎。既無雅量,終是凡材,以此求榮,得死為幸。」果謀反伏誅。

  貞觀末,南康黎景逸居於空青山,常有鵲巢其側,每飯食以餵之。後鄰近失布者誣景逸盜之,繫南康獄,月餘劾不承。欲訊之,其鵲止於獄樓,向景逸歡喜,似傳語之狀。其日傳有赦,官司詰其來,云路逢玄衣素衿人所說。三日而赦至,景逸還山。乃知玄衣素衿者,鵲之所傳也。

  汝州刺史張昌期,易之弟也,恃寵驕貴,酷暴羣僚。梁縣有人白云有白鵲見,昌期令司戶楊楚玉捕之。部人有鷂子七十籠,令以蠟塗爪。至林見白鵲,有羣鵲隨之,見鷂迸散,惟白者存焉。鷂竦身取之,一無損傷,而籠送之。昌期笑曰:「此鵲贖君命也。」玉叩頭曰:「此天活玉,不然投河赴海,不敢見公。」拜謝而去。

  渤海高嶷巨富,忽患月餘日,帖然而卒。心上仍暖,經日而蘇,云有一白衣人眇目,把牒冥司,訟殺其妻子。嶷對:「元不識此老人。」冥官云:「君命未盡,且放歸。」遂悟白衣人乃是家中老瞎麻鷄也。令射殺,魅遂絕。

  文明以後,天下諸州進雌鷄,變為雄者多。或半已化,半未化。乃則天正位之兆。

  衛鎬為縣官下鄉,至里人王幸在家,方假寐,夢一烏衣婦人引十數小兒着黃衣,咸言乞命,叩頭再三。斯須又至。鎬甚惡其事,遂催食欲前。適所親有報曰:「王幸在家窮,無物設饌,有一鷄見抱兒,已得十餘日,將欲殺之。」鎬方悟烏衣婦人果烏鷄也,遂市解放。 【 遂市解放 廣記卷四六一引「市」作「命」。】 是夜復夢,咸欣然而去。

  久視年中,越州有祖錄事,不得名,早出,見擔鵝向市中者。鵝見錄事,頻顧而鳴。祖乃以錢贖之,至僧寺,令放為長生鵝,竟不肯入寺,但走逐祖後。經坊歷市,稠人廣衆之處一步不放。祖收養之。左丞張錫親見說也。

  漢時鄢縣南門兩扇忽開,忽一聲稱「鴛」,一聲稱「央」。晨夕開閉,聲聞京師。漢末惡之,令毀其門,兩扇化為鴛鴦,相隨飛去。後改鄢縣為晏城縣。

  天后時,左衛兵曹劉景陽使嶺南,得秦吉了鳥雄雌各一隻,解人語。至都進之,留其雌者。雄者煩然不食,則天問曰:「何無聊也?」鳥為言曰其配為使者所得,今頗思之。乃呼景陽曰:「卿何故藏一鳥不進?」景陽叩頭謝罪,乃進之。則天不罪也。

  峰州有一道水從吐蕃中來,夏冷如冰雪。有魚長一二寸,來去有時,蓋水上如粥。 【 蓋水上如粥 「蓋」原作「並」,據廣記卷四六五引改。】 人取烹之而食,千萬家取不可盡,不知所從來。

  通川界內多獺,各有主養之,並在河側岸間。獺若入穴,插雉尾於獺穴前,獺即不敢出。去却尾即出。取得魚,必須上岸,人便奪之。取得多,然後放令自喫,喫飽即鳴杖以驅之還。插雉尾,更不敢出。

  有人見豎子在洛水中洗馬,頃之,見一物如白練帶,極光晶,繳豎子項三兩匝,即落水死。凡是水中及灣泊之所皆有之。人澡浴洗馬死者,皆謂黿所引,非也。此名「白特」,宜慎防之,蛟之類也。

  齊州有萬頃陂,魚鱉水族無所不有。咸亨中,忽一僧持鉢乞食,村人長者施以蔬供,食訖而去。于時漁人網得一魚,長六七尺,絲鱗鏤甲,錦質寶章,特異常魚。齎赴州餉遺,至村而死。衆共剖而分之,於腹中得長者所施蔬食,儼然並在。村人遂於陂中設齋超度。自是陂中無水族,至今猶然。 【 此條見廣記卷四六九,汪校云,明鈔本作出五行記。】

  杭州富陽縣韓珣莊掘井,纔深五六尺,土中得魚數十頭, 【 土中得魚數十頭 廣記卷四六七引「十」作「千」。】 土有微潤。 【 此條廣記談本云出廣古今五行記。 汪校云,明鈔本作出朝野僉載。】

  貞觀中,衛州板橋店主張迪妻歸寧。有衛州三衛楊貞等三人投店宿,五更早發。夜有人取三衛刀殺張迪,其刀却內鞘中,貞等不知之。至明,店人趨貞等,拔刀血狼藉,囚禁拷訊,貞等苦毒,遂自誣。上疑之,差御史蔣恒覆推。至,總追店人十五以上集,為人不足,且散,唯留一老婆年八十已上。晚放出,令獄典密覘之,曰:「婆出,當有一人與婆語者,即記取姓名,勿令漏洩。」果有一人共語者,即記之。明日復爾。其人又問婆:「使人作何推勘?」如是者二日, 【 如是者二日 廣記卷一七一引「二」作「三」。】 並是此人。恒總追集男女三百餘人,就中喚與老婆語者一人出,餘並放散。問之具伏,云與迪妻姦殺有實。奏之,敕賜帛二百段,除侍御史。

  ●朝野僉載卷五

  貞觀中,左丞李行廉弟行詮前妻子忠烝其後母,遂私將潛藏,云敕追入內。 【 云敕追入內 「云」原作「亡」,據廣記卷一七一引改。】 行廉不知,乃進狀問,奉敕推詰極急。其後母詐以領巾勒項臥街中,長安縣詰之,云有人詐宣敕喚去,一紫袍人見留宿,不知姓名,勒項送至街中。忠惶恐,私就卜問,被不良人疑之,執送縣。縣尉王璥引就房內推問,不承。 【 不承 原作「不允」,據廣記卷一七一引改。】 璥先令一人於案褥下伏聽,令一人走報長使喚,璥鎖房門而去。子母相謂曰:「必不得承。」并私密之語。璥至開門,案下之人亦起,母子大驚,並具承伏法云。

  李傑為河南尹,有寡婦告其子不孝。其子不能自理,但云「得罪於母,死所甘分」。傑察其狀,非不孝子,謂寡婦曰:「汝寡居,惟有一子,今告之,罪至死,得無悔乎?」寡婦曰:「子無賴,不順母,寧復惜乎!」傑曰:「審如此,可買棺木來取兒屍。」因使人覘其後。寡婦既出,謂一道士曰:「事了矣。」俄而棺至,傑尚冀有悔,再三喻之,寡婦執意如初。道士立於門外,密令擒之,一問承伏「某與寡婦私,嘗苦兒所制,故欲除之」。傑放其子,杖殺道士及寡婦,便同棺盛之。 【 此條見廣記卷一七一,云出國史纂異。按:亦見今本隋唐嘉話卷下及大唐新語卷四,文略同。】

  衛州新鄉縣令裴子雲好奇策。部人王敬戍邊,留■〈牜孛〉牛六頭於舅李進處,養五年,產犢三十頭,例十貫已上。敬還索牛,兩頭已死,只還四頭老牛,餘並非汝牛生,總不肯還。敬忿之,經縣陳牒。 【 經縣陳牒 廣記卷一七一引「經」作「投」。】 子雲令送敬府獄禁,教追盜牛賊李進。進惶怖至縣,叱之曰:「賊引汝同盜牛三十頭,藏於汝家,喚賊共對。」乃以布衫籠敬頭,立南墻下。進急,乃吐欵云「三十頭牛總是外甥■〈牜孛〉牛所生, 【 ■〈牜孛〉牛 原作「犢牛」,據廣記卷一七一引改。】 實非盜得」云。遣去布衫,進見是敬,曰:「此是外甥也。」雲曰:「若是,即還他牛。」進默然。雲曰:「五年養牛辛苦,與數頭,餘並與敬。」一縣服其精察。

  中書舍人郭正一破平壤,得一高麗婢,名玉素,極姝豔,令專知財物庫。正一夜須漿水粥,非玉素煮之不可。玉素乃毒之而進,正一急曰:「此婢藥我!」索土漿、甘草服解之,良久乃止。覓婢不得,并失金銀器物十餘事。錄奏,勅令長安、萬年捉不良脊爛求賊,鼎沸三日不獲。不良主帥魏昶有策略,取舍人家奴,選年少端正者三人,布衫籠頭至衛。縛衛士四人,問十日內已來,何人覓舍人家。衛士云:「有投化高麗留書, 【 有投化高麗留書 原無「化」字,據廣記卷一七一引增。按:下文即作「投化」,有「化」字是。】 遣付舍人捉馬奴,書見在。」檢云「金城坊中有一空宅」,更無語。不良往金城坊空宅,並搜之。至一宅,封鎖正密,打鎖破開之,婢及高麗並在其中。拷問,乃是投化高麗共捉馬奴藏之,奉敕斬於東市。

  垂拱年,則天監國,羅織事起。湖州佐史江琛取刺史裴光判書,割字合成文理,詐為徐敬業反書以告。差使推光,欵書是光書,疑語非光語。 【 疑語非光語 「疑」原作「款」,據廣記卷一七一引改。】 前後三使推,不能決。敕令差能推事人勘當取實,僉曰張楚金可,乃使之。楚金憂悶,仰臥西窗,日高,向看之,字似補作。平看則不覺,向日則見之。令喚州官集,索一甕水,令琛投書於水中,字一一解散,琛叩頭伏罪。敕令決一百,然後斬之。賞楚金絹百疋。

  懷州河內縣董行成能策賊。有一人從河陽長店盜行人驢一頭并皮袋,天欲曉,至懷州。行成至街中見,嗤之曰:「箇賊住,即下驢來。」即承伏。人問何以知之,行成曰:「此驢行急而汗,非長行也;見人則引驢遠過, 【 引驢遠過 廣記卷一七一引「驢」作「韁」。】 怯也。以此知之。」捉送縣,有頃驢主蹤至,皆如其言。

  張鷟為陽縣尉日, 【 陽縣尉 廣記卷一七一引作「河陽縣尉」,疑是。】 有稱架人呂元偽作倉督馮忱書, 【 稱架人 廣記卷一七一引作「搆架人」。】 盜糶倉糧粟。忱不認書,元乃堅執,不能定。鷟取呂元告牒,括兩頭,唯留一字,問:「是汝書,即注是,以字押;不是,即注非,亦以字押。」元乃注曰「非」,去括即是元牒。且決五下。括詐馮忱書上一字以問之,注曰「是」,去括乃詐書也。元連項赤,叩頭伏罪。又有一客驢韁斷,并鞍失三日,訪不獲,經縣告。鷟推勘急,夜放驢出而藏其鞍,可直五千已來。鷟曰:「此可知也。」令將却籠頭放之,驢向舊餒處,鷟令搜其家,其鞍於草積下得之,人伏其計。 【 於草積下得之人伏其計 原無「之」字,據廣記卷一七一引增。又「計」,廣記作「能」。】

  張松壽為長安令,時昆明池側有劫殺,奉敕十日內須獲賊,如違,所由科罪。壽至行劫處尋踪跡,見一老婆樹下賣食,至以從騎馱來入縣,供以酒食。經三日,還以馬送舊坐處,令一腹心人看,有人共婆語,即捉來。須臾一人來問明府若為推逐,即披布衫籠頭送縣,一問具承,并贓並獲。 【 一問具承并贓並獲 「具」原作「其」,「贓」原作「賊」,據廣記卷一七一改。】 時人以為神明。

  元嘉少聰俊。左手畫員,右手畫方,口誦經史,目數羣羊,兼成四十字詩,一時而就,足書五言一絕。六事齊舉。代號「神仙童子」。

  并州人毛俊誕一男,四歲,則天召入內試字。千字文皆能暗書,賜衣裳放還。人皆以為精魅所託,其後不知所終。

  納言婁師德,鄭州人,為兵部尚書。使并州,接境諸縣令隨之。日高至驛,恐人煩擾驛家,令就廳同食。尚書飯白而細,諸人飯黑而麤,呼驛長嗔之曰:「飯何為兩種者?」驛客將恐, 【 驛客將恐 廣記卷一七六引無「客」字,疑「客」衍。】 對曰:「邂逅浙米不得,死罪。」尚書曰:「卒客無卒主人,亦復何損。」遂換取麤飯食之。檢校營田,往梁州,先有鄉人姓婁者為屯官犯贓,都督許欽明欲決殺。令衆鄉人謁尚書, 【 令衆鄉人謁尚書 「令」字疑衍。】 欲救之,尚書曰:「犯國法,師德當家兒子亦不能捨,何況渠。」明日宴會,都督與尚書俱坐, 【 都督與尚書俱坐 廣記卷一七六引作「都督與尚書曰犯國法俱坐」。】 尚書曰:「聞有一人犯國法,云是師德鄉里。師德實不識,但與其父為小兒時共牧牛耳。都督莫以師德寬國家法。」都督遽令脫枷至,尚書切責之曰:「汝辭父娘,求覓官職,不能謹潔,知復奈何。」將一楪槌餅與之曰:「■〈口童〉却,作箇飽死鬼去。」都督從此捨之。後為納言、平章事,又檢校屯田,行有日矣。諮執事早出,婁先足疾,待馬未來,於光政門外橫木上坐。須臾有一縣令,不知其納言也,因訴身名,遂與之並坐。令有一子遠覘之, 【 令有一子 廣記卷一七六引「子」作「丁」。】 走告曰:「納言也。」令大驚,起曰:「死罪!」納言曰:「人有不相識,法有何死罪。」令因訴云,有左嶷,以其年老眼暗奏解,「某夜書表狀亦得,眼實不暗」。納言曰:「道是夜書表狀,何故白日裏不識宰相?」令大慚,曰:「願納言莫說向宰相,納言南無佛不說。」 【 南無佛 「無」原作「元」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改。按:當是原作「旡」,遂譌為「元」。】 公左右皆笑。使至靈州,果驛上食訖,索馬,判官諮意家漿水, 【 判官諮意家漿水 「意」疑當作「驛」,音近而譌。】 亦索不得,全不祗承。 【 全不祗承 「祗」原作「抵」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改。】 納言曰:「師德已上馬,與公料理。」往呼驛長,責曰:「判官與納言何別, 【 判官與納言何別 「別」原作「到」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改。】 不與供給?索杖來。」驛長惶怖拜伏,納言曰:「我欲打汝一頓,大使打驛將,細碎事, 【 細碎事 「細」原作「納」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改。】 徒涴却名聲。若向你州縣道, 【 若向你州縣道 原無「向」字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增。】 你即不存生命。且放却。」驛將跪拜流汗,狼狽而走。婁目送之,謂判官曰:「與公躓頓之矣。」衆皆怪嘆。其行事皆此類。浮休子曰:司馬徽、劉寬無以加也。

  英公李勣為司空,知政事,有一番官者參選被放, 【 參選被放 「放」原作「陂」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改。】 來辭英公。公曰:「明朝早向朝堂見我來。」及期而至,郎中並在傍,番官至辭,英公頻眉謂之曰:「汝長生不知事尚書、侍郎,我老翁不識字,無可教汝,何由可得留,深負媿汝。努力好去。」侍郎等惶懼,遽問其姓名,令南院看牓。須臾引入,注與吏部令史。英公時為宰相,有鄉人嘗過宅,為設食。食客裂却餅緣,英公曰:「君大少年。此餅犂地兩遍熟, 【 犂地兩遍熟 「犂」原作「掣」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改。】 槩下種鋤塒收刈打颺訖, 【 槩下種 「槩」疑為「暨」字之誤。】 磑羅作麵,然後為餅。少年裂却緣,是何道?此處猶可,若對至尊前,公作如此事,參差斫却你頭。」客大慚悚。浮休子曰:宇文朝華州刺史王羆,有客裂餅緣者,羆曰:「此餅大用功力,然後入口。公裂之,只是未飢,且擎却。」客愕然。又臺使致羆食飯,使人割瓜皮大厚,投地,羆就地拾起以食之。使人極悚息。 【 使人極悚息 廣記卷一七六引此下有「今輕薄少年裂餅緣,割瓜侵瓤,以為達官兒郎,通人之所不為也」二十五字。】

  刑部尚書李日知自為畿赤,不曾打杖行罸,其事亦濟。及為刑部尚書, 【 及為刑部尚書 原無「為」字,據廣記卷一七六引增。】 有令史受敕三日,忘不行者。尚書索杖剝衣,喚令史總集,欲決之。責曰:「我欲笞汝一頓,恐天下人稱你云撩得李日知嗔,喫李日知杖。你亦不是人,妻子亦不禮汝。」遂放之。自是令史無敢犯者,設有稽失,衆共讁之。

  兵部郎中朱前疑貌醜,其妻有美色。天后時,洛中殖業坊西門酒家有婢,蓬頭垢面,傴肩皤腹,寢惡之狀,舉世所無。而前疑大悅之,殆忘寢食。乃知前世言宿瘤蒙愛,信不虛也。夫人世嗜慾,一何殊性。前聞文王嗜昌■〈蜀犬〉,楚王嗜芹葅,屈到嗜芰,曾皙嗜羊棗,宋劉雍嗜瘡痂,本傳曰:「雍詣前吳興太守孟靈休,靈休脫襪,黏炙瘡痂墜地,雍俯而取之飡焉。」宋明帝嗜蜜漬■〈虫遂〉蛦,每啖數升。是知海上逐臭之談,陳君愛醜之說,何足怪歟!夫亦其癖也。 【 夫亦其癖也 廣記卷二0一引「夫亦」作「天與」,義長。】

  太宗時,西國進一胡,善彈琵琶。作一曲,琵琶絃撥倍麄。上每不欲番人勝中國,乃置酒高會,使羅黑黑隔帷聽之,一遍而得。謂胡人曰:「此曲吾宮人能之。」取大琵琶,遂于帷下令黑黑彈之,不遺一字。胡人謂是宮女也,驚嘆辭去。西國聞之,降者數十國。

  王沂者,平生不解絃管。忽旦睡,至夜乃寤,索琵琶絃之,成數曲:一名雀啅蛇,一名胡王調,一名胡瓜苑。人不識聞,聽之者莫不流淚。其妹請學之,乃教數聲,須臾總忘,不復成曲。

  周有婆羅門僧惠範,姦矯狐魅,挾邪作蠱,咨趄鼠黠,左道弄權。則天以為聖僧,賞賚甚重。太平以為梵王,接納彌優,生其羽翼,長其光價。孝和臨朝,常乘官馬,往還宮掖。太上登極,從以給使,出入禁門,每入即賜綾羅、金銀器物。氣岸甚高,風神傲誕,內府珍寶,積在僧家。矯說祅祥,妄陳禍福。神武斬之,京師稱快。

  道士史崇玄,懷州河內縣縫鞾人也。後度為道士,僑假人也,附太平為太清觀主。金仙、玉真出俗,立為尊師。每入內奏請,賞賜甚厚,無物不賜。授鴻臚卿,衣紫羅裙帔,握象笏,佩魚符,出入禁闈,公私避路。神武斬之,京中士女相賀。

  嶺南風俗,家有人病,先殺鷄鵞等以祀之,將為修福。若不差,即次殺猪狗以祈之。不差,即次殺太牢以禱之。更不差,即是命,不復更祈。死則打鼓鳴鍾於堂,比至葬訖。初死,且走,大叫而哭。

  景雲中,有長髮賀玄景,自稱五戒賢者。同為妖者十餘人,於陸渾山中結草舍,幻惑愚人子女,傾家產事之。紿云至心求者必得成佛。玄景為金簿袈裟,獨坐暗室,令愚者竊視,云佛放光,衆皆懾伏。緣于懸崖下燒火,遣數人於半崖間披紅碧紗為仙衣,隨風習颺,令衆觀之。誑曰:「此仙也。」各令着仙衣以飛就之,即得成道。尅日設齋,飲中置莨菪子,與衆餐之。女子好髮者,截取為剃頭,串仙衣,臨崖下視,眼花恍忽,推崖底,一時燒殺,沒取資財。事敗,官司來檢,灰中得焦拳屍骸數百餘人。 【 焦拳屍骸 「骸」原作「柩」,廣記卷二八八汪校云,明鈔本作「骸」,今從改。】 敕決殺玄景,縣官左降。

  景龍中,瀛州進一婦人,身上隱起浮圖塔廟諸佛形像。按察使進之,授五品。其女婦留內道場,逆韋死後,不知去處。

  周證聖元年,薛師名懷義造功德堂一千尺於明堂北。其中大像高九百尺,鼻如千斛船,中容數十人並坐, 【 中容數十人並坐 廣記卷二八八引句上有「小指」二字。】 夾紵以漆之。五月十五,起無遮大會於朝堂。掘地深五丈,以亂綵為宮殿臺閣,屈竹為胎,張施為楨蓋。又為大像金剛,並坑中引上,詐稱從地湧出。又刺牛血畫作大像頭,頭高二百尺,誑言薛師膝上血作之,觀者填城溢郭,士女雲會。內載錢拋之,更相踏藉,老少死者非一。至十六日,張像於天津橋南,設齋。二更,功德堂火起,延及明堂,飛焰衝天,洛城光如晝日。其堂作仍未半,已高七十餘尺,又延燒金銀庫,鐵汁流液,平地尺餘,人不知錯入者,便即焦爛。其堂煨燼,尺木無遺。至曉,乃更設會,暴風欻起,裂血像為數百段。浮休子曰:梁武帝捨身同泰寺,百官傾庫物以贖之。其夜欻電霹靂,風雨晦冥,寺浮圖佛殿一時盪盡。非理之事,豈如來本意哉!

  景雲中,西京霖雨六十餘日。有一胡僧名寶嚴,自云有術法,能止雨。設壇場,誦經咒。其時禁屠宰,寶嚴用羊二十口、馬兩匹以祭。祈請經五十餘日,其雨更盛。於是斬逐胡僧,其雨遂止。

  周聖曆年中,洪州有胡超僧出家學道,隱白鶴山,微有法術,自云數百歲。則天使合長生藥,所費巨萬,三年乃成。自進藥於三陽宮,則天服之,以為神妙,望與彭祖同壽,改元為久視元年。放超還山,賞賜甚厚。服藥之後三年而則天崩。

  則天時,調猫兒與鸚鵡同器食,命御史彭先覺監,遍示百官及天下考使。傳看未遍,猫兒飢,遂齩殺鸚鵡以餐之,則天甚愧。武者國姓,殆不祥之徵也。

  裴炎為中書令,時徐敬業欲反,令駱賓王畫計,取裴炎同起事。賓王足踏壁,靜思食頃,乃為謠曰:「一片火,兩片火,緋衣小兒當殿坐。」教炎莊上小兒誦之,并都下童子皆唱。炎乃訪學者令解之。召賓王至,數啖以寶物錦綺,皆不言。又賂以音樂、女妓、駿馬,亦不語。乃對古忠臣烈士圖共觀之,見司馬宣王,賓王歘然起曰:「此英雄丈夫也。」即說自古大臣執政,多移社稷,炎大喜。賓王曰:「但不知謠讖何如耳。」炎以謠言「片火緋衣」之事白,賓王即下,北面而拜曰:「此真人矣。」遂與敬業等合謀。揚州兵起,炎從內應,書與敬業等合謀。唯有「青鵞」,人有告者, 【 唯有青鵞人有告者 「人」下原有空缺。「唯有青鵞」,廣記卷二八八引作「書唯有青鵞字」,通鑑光宅元年考異引作「唯有青鵞字」。】 朝廷莫之能解,則天曰:「此『青』字者十二月,『鵞』字者我自與也。」遂誅炎,敬業等尋敗。

  逆韋之妹馮太和之妻號七姨信邪,見豹頭枕以辟邪,白澤枕以去魅,作伏熊枕以為宜男。太和死,嗣虢王娶之。韋之敗也,虢王斫七姨頭送朝堂,則知辟邪之枕無效矣。

  後魏高流之為徐州刺史, 【 徐州刺史 「徐州」原作「除州」,據廣記卷三九一引改。】 決滹沱河水繞城。破一古墓,得銘曰「吾死後三百年,背底生流泉,賴逢高流之,遷吾上高原」。流為造棺槨衣物,取其柩而改葬之。

  東都豐都市在長壽市之東北。初築市垣,掘得古冢,土藏無砧甓,棺木陳朽,觸之便散。屍上着平上幘,朱衣。得銘云「筮道居朝,龜言近市,五百年間,於斯見矣」。當時達者參驗,是魏黃初二年所葬也。

  寇天師謙之,後魏時得道者也,常刻石為記,藏於嵩山。上元初,有洛州郜城縣民因採藥於山,得之以獻。縣令樊文言於州,州以上聞,高宗皇帝詔藏於內府。其銘記文甚多,奧不可解,略曰「木子當天下」;又曰「止戈龍」;又曰「李代代,不移宗」;又曰「中鼎顯真容」;又曰「基千萬歲」。所謂木子當天下者,蓋言唐氏受命也。止戈龍者,言太后臨朝也,止戈為武,武,天后氏也。李代代,不移宗者,謂中宗中興,再新天地。中鼎顯真容者,實中宗之廟諱,真為睿聖之徽謚,得不信乎?基千萬歲者,基,玄宗名也,千萬歲,蓋曆數久長也。後中宗御位,樊文男欽賁以石記本上獻,上命編於國史。 【 此條見廣記卷三九一,云出宣室志。】

  辰州東有三山,鼎足直上,各數千丈。古老傳曰,鄧夸父與日競走,至此煮飯,此三山者,夸父支鼎之石也。

  寶曆元年乙巳歲,資州資陽縣清弓村山有大石,可三間屋大。從此山下忽然吼踴,下山越澗,却上坡,可百步。其石走時,有鋤禾人見之,各手把鋤,趂至所止。其石高二丈。

  趙州石橋甚工,磨礲密緻如削焉。望之如初日出雲,長虹飲澗。上有勾欄,皆石也,勾欄並有石獅子。龍朔年中,高麗諜者盜二獅子去,後復募匠修之,莫能相類者。至天后大足年,默啜破趙、定州,賊欲南過,至石橋,馬跪地不進,但見一青龍臥橋上,奮迅而怒,賊乃遁去。

  永昌年,太州敷水店南西坡白日飛四五里,直塞赤水。坡上桑畦麥隴依然仍舊。

  鄒駱駝,長安人。先貧,常以小車推蒸餅賣之。每勝業坊角有伏磚,車觸之即翻,塵土涴其餅,駝苦之。乃將钁劚去十餘磚,下有瓷甕,容五斛許,開看,有金數斗,於是巨富。其子昉,與蕭佺交厚,時人語曰:「蕭佺駙馬子,鄒昉駱駝兒。非關道德合,只為錢相知。」

  先天年,洛下人牽一牛奔,腋下有一人手,長尺餘,巡坊而乞。

  隋文皇帝時,大宛國獻千里馬,騣曳地,號曰「師子驄」。上置之馬羣,陸梁人莫能制。上令并羣驅來,謂左右曰:「誰能馭之?」郎將裴仁基曰:「臣能制之。」遂攘袂向前,去十餘步,踴身騰上,一手撮耳,一手摳目,馬戰不敢動,乃鞴乘之。朝發西京,暮至東洛。後隋末,不知所在。唐文武聖皇帝敕天下訪之,同州刺史宇文士及訪得其馬,老於朝邑市麵家挽磑, 【 挽磑 「挽」原作「撓」,據廣記卷四三五引改。】 騣尾焦禿,皮肉穿穴,及見之悲泣。帝自出長樂坡,馬到新豐,向西鳴躍。帝得之甚喜,齒口並平,飼以鍾乳,仍生五駒,皆千里足也。後不知所在矣。

  德州刺史張訥之一白馬, 【 張訥之 「訥」原作「納」。廣記卷四三五引同,汪校云,明鈔本作「訥」。按:下文正作「訥」,今從改。】 其色如練,父雄為荊州刺史常乘。雄薨,子敬之為考功郎中,改壽州刺史,又乘此馬。敬之薨,弟訥之從給事中、相府司馬改德州刺史,入為國子祭酒,出為常州刺史,至今猶在。計八十餘年,極肥健,行驟脚不散。

  廣平宋察娶同郡游昌女。察先代胡人也,歸漢三世矣。忽生一子,深目而高鼻,疑其非嗣,將不舉。須臾赤草馬生一白駒,察悟曰:「我家先有白馬,種絕已二十五年,今又復生。吾曾祖貌胡,今此子復其先也。」遂養之。故曰「白馬活胡兒」,此其謂也。

  東海有蛇丘,地險多漸洳,衆蛇居之,無人民。蛇或有人頭而蛇身。

  嶺南有報冤蛇,人觸之,即三五里隨身即至。若打殺一蛇,則百蛇相集,將蜈蚣自防乃免。

  顧渚山頳石洞有綠蛇,長可三尺餘,大類小指,好棲樹杪。視之若鞶帶,纏於柯葉間。無螫毒,見人則空中飛。 【 此條見廣記卷四五六,云出顧渚山記。】

  山南五溪黔中皆有毒蛇,烏而反鼻,蟠於草中。其牙倒勾,去人數步,直來疾如繳箭,螫人立死。中手即斷手,中足則斷足,不然則全身腫爛,百無一活。謂蝮蛇也。有黃喉蛇,好在舍上,無毒,不害人,唯善食毒蛇。食飽則垂頭直下,滴沫地墳起,變為沙虱,中人為疾。額上有「大王」字,衆蛇之長,常食蝮蛇。

  種黍來蛇,燒羖羊角及頭髮則蛇不敢來。

  隋絳州夏縣樹提家新造宅,欲移之。忽有蛇無數,從室中流出門外,其稠如箔上蠶,蓋地皆遍。時有行客,云解符鎮,取桃枝四枝書符,繞宅四面釘之,蛇漸退,符亦移就之。蛇入堂中心,有一孔大如盆口,蛇入並盡。令煎湯一百斛灌之。經宿以鍫掘之,深尺, 【 深尺 廣記卷四五七引作「深數尺」。】 得古銅錢二十萬貫。因陳破鑄新錢,遂巨富。蛇乃是古銅之精。

  開元四年六月,郴州馬嶺山側有白蛇長六七尺,黑蛇長丈餘。須臾二蛇鬥,白者吞黑蛇,到粗處,口兩嗌皆裂,血流滂沛。黑蛇頭入,嚙白蛇肋上作孔,頭出二尺餘。俄而兩蛇並死。後十餘日大雨,山水暴漲,漂破五百餘家,失三百餘人。

  左補闕畢乾泰,瀛州任丘人。父母年五十,自營生藏訖。至父年八十五,又自造棺,稍高大,嫌藏小,更加磚二萬口。開藏欲修之,有蛇無數。時正月尚寒,蟄未能動,取蛇投一空井中,仍受蛇不盡。其蛇金色。泰自與奴開之,尋病而卒。月餘,父母俱亡。此開之不得其所也。

  滄州東光縣寶觀寺常有蒼鶻集重閣。每有鴿數千,鶻冬中每夕取一鴿以暖足,至曉放之而不殺。自餘鷹鶻不敢侮之。

  太宗養一白鶻,號曰將軍。取鳥常驅至於殿前,然後擊殺,故名落鴈殿。上恒令送書,從京至東都與魏王,仍取報,日往反數迴。亦陸機黃耳之徒歟!

  上元中,華容縣有象入莊家中庭臥。其足下有槎,人為出之,象乃伏,令人騎。入深山,以鼻掊土, 【 掊土 「掊」原作「豗」,據廣記卷四四一引改。】 得象牙數十,以報之。

  吏部侍郎鄭愔,初託附來俊臣。俊臣誅,即託張易之。易之被戮,託韋庶人。後附譙王,竟被斬。

  太子少保薛稷,雍州長史李晉,中書令崔湜、蕭至忠、岑羲等,並外飾忠鯁,內藏諂媚,翕肩屏氣,舐痔折肢。附太平公主,並騰遷雲路,咸自以為得志,保泰山之安。七月三日,破家身斬,何異鵷■〈央鳥〉棲於葦苕,大風忽起,巢折卵破。後之君子,可不鑒哉!

  趙履溫為司農卿,諂事安樂公主,氣勢迴山海,呼吸變霜雪。客謂張文成曰:「趙司農何如人?」曰:「猖獗小人,心佞而險,行僻而驕,折支勢族,舐痔權門,諂於事上,傲於接下,猛若飢虎,貪若餓狼。性愛食人,終為人所食。為公主奪百姓田園,造定昆池,言定天子昆明池也,用庫錢百萬億。斜褰紫衫,為公主背挽金犢車。險諛皆此類。誅逆韋之際,上御承天門,履溫詐喜,舞蹈稱萬歲。上令斬之,刀劍亂下,與男同戮。人割一臠,肉骨俱盡。」

  天后時,張岌諂事薛師,掌擎黃幞,隨薛師後。於馬傍伏地,承薛師馬鐙。侍御史郭霸嘗來俊臣糞穢,宋之問捧張易之溺器,並偷媚取容,實名教之大弊也。 【 實名教之大弊也 廣記卷二四0引「大弊」作「罪人」。】

  天后時,太常博士吉頊父皙易州刺史, 【 吉頊父皙 廣記卷二四0引「皙」作「哲」。按:新書卷七四下宰相世系表亦作「哲」,參本書卷三校記[一]。】 以贓坐死。頊於天津橋南要內史魏王承嗣,拜伏稱死罪。承嗣問之,曰:「有二妹,堪事大王。」承嗣然之,遂犢車載入。三日不語,承嗣怪問之,二人曰:「兒父犯國法,憂之無復聊賴。」承嗣既幸,免其父極刑,遂進頊籠馬監,俄遷中丞、吏部侍郎。不以才昇,二妹請求承嗣故也。

  天后內史宗楚客性諂佞。時薛師有嫪士母之寵,遂為作傳二卷,論薛師之聖從天而降,不知何代人也。釋迦重出,觀音再生。期年之間,位至內史。

  天后梁王武三思為張易之作傳, 【 天后 原作「天武」,據廣記卷二四0引改。】 云是王子晉後身。於緱氏山立廟,詞人才子佞者為詩以詠之,舍人崔融為最。周年,易之族,佞者並流於嶺南。

  崔湜諂事張易之與韋庶人。 【 崔湜諂事張易之與韋庶人 廣記卷二四0引此句上多二百餘字,今迻錄如下:「唐崔挹子湜。桓、敬懼武三思讒間,引湜為耳目,湜乃反以桓、敬等計潛告三思。尋為中書令,湜又說三思盡殺五王,絕其歸望。先是,湜為兵部侍郎,挹為禮部侍郎,父子同為南省副貳,有唐以來未之有也。上官昭容屢出外,湜諂附之。玄宗誅蕭至忠後,所司奏宮人元氏款稱與湜曾密謀進鴆,乃賜湜死,年四十。初,湜與張說有隙,說為中書令,議者以為說搆陷之。湜美容儀,早有才名。弟液、滌及從兄涖,並有文翰,列居清要。每私宴之際,自比王、謝之家,謂人曰:『吾之門地及出身歷官,未嘗不為第一。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,豈能默默受制於人。』故進取不已,而不以令終。」】 及韋氏誅,附太平,有馮子都、董偃之寵。妻美,與二女並進儲闈,為中書侍郎、平章事。或有人牓之曰:「託庸才於主第,進艷婦於春宮。」

  燕國公張說,倖佞人也。前為并州刺史,諂事特進王毛仲,餉致金寶不可勝數。後毛仲巡邊,會說於天雄軍大設, 【 天雄軍 通鑑開元九年考異引作「天兵軍」,是。】 酒酣,恩敕忽降,授兵部尚書、同中書門下三品。說謝訖,便把毛仲手起舞,嗅其鞾鼻。

  將軍高力士特承玄宗恩寵。遭母喪,左金吾大將軍程伯獻、少府監馮紹正二人直就力士母喪前披髮哭,甚於己親。朝野聞之,不勝耻笑。 【 此條見廣記卷二四0,云出譚賓錄。】

  前侍御史王景融,瀛州平舒人也。 【 平舒 原作「平野」,廣記卷四二0引作「平舒」。按:平舒為瀛州屬縣,今據改。】 遷父靈柩就洛州,於隧道掘着龍窟,大如甕口。景融俯而觀之,有氣如烟直上,衝損其目。遂失明,旬日而暴卒。